第202章 天使、惡魔

　　可是眼前這個人，穿著其實是挺講究的，至少很幹凈，很體面。
　　只有這臉色，完勝化了妝的街頭乞丐。
　　余會非問道：“給我壹個理由。”
　　苗非低著頭，想了想後，道：“我需要錢……”
　　余會非道：“可是我請妳吃的也就幾塊錢的飯而已，妳至於麽？
　　吃飯，能救妳的命；
　　給妳錢，妳會餓死。”
　　苗非搖頭：“我知道，但是我真的需要錢。哪怕是幾塊錢……”
　　余會非更加不理解了：“為什麽？”
　　苗非又沈默了。
　　余會非拿出十塊錢遞過去：“這是早餐折現的前，現在我去請妳吃早餐。”
　　苗非閃電壹般接過錢，然後又直勾勾的盯著余會非道：“能……折現麽？”
　　余會非壹聽，都快氣炸了！
　　咋的？
　　只要他請客，這家夥就要折現麽？
　　余會非看著苗非：“妳就那麽想死麽？”
　　苗非搖頭：“我不想死，但是……我必須這麽做。”
　　余會非來氣了：“那妳就餓著吧，什麽時候想聊聊了，跟崔玨說。他會通知我的……”
　　說完，余會非走了。
　　他是真的來氣啊，他知道對方可能很缺錢，但是這種命都不要了的要錢方式，余會非真的無法理解。
　　最重要的是，他發現他根本幫不上這個死腦筋的家夥。
　　他看出來了，給多少錢，都無法請他吃飯，只要說吃飯，他就要錢。
　　這……無解啊！
　　余會非遇到崔玨，將事情說了壹下。
　　崔玨想了想後：“要不，直接給他送過去壹碗稀飯？”
　　余會非道：“行，妳去試試吧。”
　　崔玨盛了壹碗稀飯，送了過去。
　　結果就聽裏面的苗非道：“我不要飯，能折現麽？”
　　余會非氣得兩眼泛白……
　　崔玨在屋子裏似乎說了什麽，不過最終還是端著碗出來了。對余會非苦笑壹聲道：“這人……死腦筋啊。難怪申公豹用他跟妳對賭，這人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個三兩天就餓死在咱們這了。”
　　余會非皺眉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必須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做才行。”
　　崔玨點頭。
　　余會非摸摸下巴道：“有了，晚上，叫上他，喝酒！”
　　“喝酒？他怕是要折現的。”崔玨道。
　　余會非神秘的壹笑道：“折現？喝了我的酒再說！”
　　崔玨眼睛亮了。
　　到了晚上，余會非再次敲響了苗非的門。
　　苗非開門，面色越發的憔悴了：“余老板，還有事麽？”
　　余會非道：“想賺錢麽？”
　　苗非眼睛頓時壹亮！
　　余會非道：“我們晚上吃飯喝酒，妳喝壹杯酒，我給妳十塊錢，喝壹碗粥，二十塊。壹起麽？”
　　苗非立刻道：“好！”
　　余會非帶著苗非出來了，坐下後，苗非看著桌子上的壹碗米粥，直接端起來就喝，三下五除二的就喝光了。
　　余會非直接拍過去兩張十塊錢，那壹瞬間，余會非頗有壹種土豪劣紳、土大款的錯覺。
　　只是拍出去的錢的面值有些打臉。
　　余會非道：“規矩是壹碗粥壹杯酒。”
　　苗非也不猶豫，拿過酒來就壹口悶了。
　　余會非再拍過去十塊錢。
　　苗非繼續喝粥……
　　邊上的白無常皺眉，嘀咕道：“這家夥是貪財啊，還是餓瘋了？”
　　余會非搖頭，繼續遞過去錢，苗非又是壹杯酒。
　　三碗粥，三大杯酒下肚子後，苗非的臉色終於紅潤了，然後哇的壹生就吐了！
　　餓了幾天了，換了誰也受不了上來就猛喝酒啊……
　　不過吐完了之後，人也精神了許多，眼神帶著幾分醉醺醺的朦龍。
　　余會非坐下，湊了過去，問道：“兄弟，家裏有事吧？”
　　苗非點頭：“嗯……”
　　然後苗非忽然拿起桌面上的酒杯就開始喝，這還不過癮搶過酒瓶子咕咚咕咚的就喝了起來！
　　幾口下去，轉身哇哇的又開始吐。
　　余會非早有準備了，直接將垃圾桶塞了過去：“往這裏吐，吐外滿罰款啊。”
　　聽到這句話，苗非吐的時候小心多了。
　　等他吐完了之後，還沒等余會非發問呢，苗非直接軟倒在地上，睡著了。
　　余會非壹陣無語啊……
　　邊上的白無常道：“這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吧？”
　　黑無常道：“得了，小魚啊，妳的計劃又泡湯了。”
　　余會非也是壹陣頭疼，將苗非抱回房間後，正要關門。
　　余會非看到叢飛的手機掉在地上了，他撿起來看了看，手機關機呢。
　　余會非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隨手就按了開機鍵。
　　結果手機壹開機，直接就開始震動了，鈴聲很溫和，是壹首老歌。
　　“只要人人都獻出壹點愛，這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就在這時，苗非如同被惡鬼催債壹般，猛地坐了起來，壹把搶過手機就相關及。
　　但是隨後他猶豫了壹下，然後還是接聽了電話。
　　電話的聲音很大……
　　之前余會非和苗非聊天就發現了，苗非的耳朵似乎有問題，聲音小了聽不清楚。
　　只聽電話裏傳出壹個焦躁的聲音：“苗非，妳在哪呢？”
　　苗非道：“我，在外面呢，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這都幾號了？錢呢？”對方咆哮。
　　苗非皺眉，隨後輕聲道：“抱歉，我最近身體不行了，扛不住了。沒辦法出去演出賺錢……”
　　“我管妳有沒有辦法演出賺錢呢？當初是妳喊著要幫我家娃上學的，結果這孩子去上學了，妳不給錢……妳……妳就是個無信的小人！我告訴妳，我不管妳用什麽辦法，趕緊拿錢來！否則我跟妳沒完！”女子怒吼過後，直接掛了電話。
　　苗非坐在那，壹陣兩眼無神，隨後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雙手揉著頭皮，哭了。
　　壹個大老爺們，在沒錢的時候，甚至願意用飯折現的爺們，竟然在這壹刻哭了！
　　哭的稀裏嘩啦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直接抱著頭嚎啕大哭了起來。
　　余會非見此，嘆了口氣，遞過去壹塊紙巾道：“擦擦吧。”
　　苗非接過紙巾擦了擦鼻涕，然後又沒了動靜。
　　余會非道：“能說說麽？剛剛這是什麽情況？妳欠別人錢？”
　　苗非搖頭：“不是……我這輩子沒欠過人錢。”
　　苗非坐起來，看著余會非道：“余老板，我知道妳是好人。我也知道，妳手頭也不寬裕，這件事，妳幫不上我……我打算明天就走了。不打擾了……”
　　余會非皺眉：“妳沒說是什麽事，妳怎麽就知道我幫不上妳呢？”
　　苗非剛要說話，手機又響了。
　　這回是壹名男子打過來的：“苗非，這都幾號了。錢呢？
　　孩子要上學了，要學費呢！
　　當初我就說了，孩子不用上學，妳非說要上學，妳出錢，妳供著。
　　現在人去，才上幾年學啊，妳就不給錢了？”
　　苗非依然無言，不吭聲。
　　等那邊罵累了，苗非才道：“我在努力賺錢，給我點時間。”
　　“我已經給妳半個月的時間了，妳還想要時間。我告訴妳，月底看不到錢，我TM找妳去！”
　　掛了電話，苗非更加痛苦了。
　　然後又壹個電話打來。
　　“苗非，幾個月了，妳到底給不給錢啊？
　　當初妳答應供我家孩子上完大學的，這才初中妳就不給錢了，妳什麽意思啊？我們還指著妳送他走出大山呢，妳知不知道這對我們有多重要？
　　沒那金光鉆，妳就別攬這瓷器活，耽誤別人壹生！”
　　聽到這裏，余會非基本上啥都懂了，壹把搶過手機，對著電話裏道：“妳這樣的人還是在大山裏待著吧，別出來禍害人了。”
　　然後余會非把電話掛了。
　　然後手機又開始了……
　　“只要人人都獻出壹點愛，這世界將會變成美好的人間……”
　　余會非第壹次覺得，這個音樂是那麽的刺耳，隨手就要掛掉了。
　　苗非道：“別，肯打電話過來，就說明對方很急。既然開機了，還是要接的……”
　　苗非接過電話，沒等他開口呢，就聽對面壹個老婆婆問道：“苗非啊，妳幹啥呢？怎麽還不打錢呢？”
　　苗非道：“不好意思，我最近生病了，實在是沒能力掙錢。等我病好了，壹定給妳們打錢過去。”
　　老婆婆道：“哦，妳生病啦？那妳生什麽病了？”
　　苗非臉上盡是苦澀：“胃癌。”
　　老婆婆道：“哦，那好點了趕緊去掙錢啊。我孫子還等妳給錢上學呢，書包也壞了，準備換壹個了，另外孩子想吃肉了……@#￥@”
　　苗非此時此刻，眼淚又開始往下流了。
　　余會非知道，這是傷心的淚水，他的心在被這些被他幫助的人用刀子壹刀壹刀的捅呢，他疼，卻又無處發泄，只能化為眼淚，去哭。
　　掛了電話。
　　余會非直接搶過來，關機！
　　余會非到了現在基本上已經明白眼前這個人，是個怎樣的人了。
　　不過余會非還是問道：“現在能說說了麽？”
　　苗非點頭：“我……就是壹個小文藝愛好者，之前唱了壹些歌，賺了些錢。
　　有壹次去山裏慰問，我看到好多孩子窮的大冬天只能穿單衣。
　　他們從來沒走出過大山……
　　他們的眼睛很亮，很可愛，笑容也很甜。
　　我當時就覺得，這些小天使不應該困在這大山裏遭罪。所以我對他們說，我會幫他們走出大山。
　　我也是窮人家裏走出來的孩子，我知道，窮人家的孩子唯壹的出路就是念書。
　　所以，我主動承擔了他們的學費和壹部分生活費用。
　　就是想用我的力量，幫他們走出來。
　　壹晃十幾年過去了，當初我幫助的孩子，不少人都成功的走出了大山，功成名就的也不少。”
　　說到這，苗非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滿足和欣慰。
　　余會非皺眉：“那這些？”
　　苗非道：“這些是我後來又資助的孩子，本來壹切都還好。我努力去唱歌，去義演，去賺錢。還能夠供得上他們上學的用度……
　　但是，最近我被查處了癌癥。
　　我現在吃不下去東西，吃什麽吐什麽。
　　而且疼起來，根本唱不了歌。
　　我唱不了歌，就沒錢……
　　我沒錢，他們也沒錢。
　　他們估計是急了，畢竟他們沒錢就沒辦法上學了。”
　　聽到這裏，余會非腦門上都是青筋，道：“妳是不是傻？他們沒錢了只是不能上學了，妳沒錢了，會死的！這麽多年演出，妳就沒攢點錢？”
　　苗非搖頭：“原來攢了點，本打算給我老婆換個好點的摩托車的，還有壹些給我女兒準備的嫁妝。不過……
　　這場病來的太突然了，都砸進去了。”
　　余會非道：“所以呢，現在怎麽辦？”
　　苗非搖頭：“我不知道。”
　　余會非道：“我覺得，妳應該停下資助，好好的養病。否則，妳真的會死的！”
　　苗非搖頭：“怎麽停啊？”
　　說到這，苗非更加痛苦了，揉著頭皮道：“我想過停下，但是……”
　　“但是什麽？”余會非問。
　　苗非搖頭，眼神帶著壹種絕望和無奈，卻是死活都不肯說了，最後道：“我想睡了。”
　　走出苗非的房間，余會非的心久久無法平靜。
　　他知道，苗非是壹個真正的好人。
　　否則他也不會自己老婆連輛好摩托車都沒有，卻還在努力資助那麽多的孩子走出大山，並且壹直堅持著了。作為壹個有能力資助很多孩子的人，說明苗非並非壹個普通的小藝人……
　　這樣的壹個藝人，賺的錢竟然還無法給自己老婆換個摩托車，這說明他是真的將所有的錢都拿出去了。
　　結果呢？
　　結果他用真心去對待的人，卻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只在意他什麽時候打錢過去。
　　想到這裏，余會非的心都是冰涼的。
　　這壹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申公豹那麽信心十足的將苗非送來了。
　　苗非所經歷的，絕對是人間最黑暗的壹幕。
　　他掏心掏肺，他用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去幫別人，結果發現，那竟然是壹群白眼狼！
　　這也就是苗非，心太善良了，若是換了壹個人。
　　哪怕是余會非自己，估計都要暴走黑化了。
　　雖然幫助人的時候，就沒指望別人回報什麽。
　　但是，這赤裸裸的捅刀子，誰受得了啊？
　　見余會非出來了，崔玨等人圍了上來，問道：“啥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