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活下去

　　李二正在磨著自己的石尖長矛，這是他唯壹的武器。
　　在李二的記憶中，他還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李三李四都還沒出生，他聽爺爺說過，在爺爺還很小的時候，他們部落裏可是有金屬武器的。
　　那時候他們的部落也不在這裏，而是在壹片水草豐盛之處，在部落不遠的地方還有壹處小丘陵，他們從那裏挖掘出礦石來，然後在部落中鍛煉成金屬，又捶打成各種工具或者武器。
　　李二聽他爺爺說，那時候的部落有上萬人，還有專門圍獵大型魔獸的軍隊，那時候的部落不但耕種土地，更是想種什麽就種什麽，沒有主人跑來收租，也不會有萬族隨便過來殺個人玩，那時候是人類部落的黃金年代。
　　李二不相信這些，他覺得自己的爺爺在吹牛，或者是因為活得太殘酷，所以不得不做出這樣的幻想，不如此就活不下去。
　　李二所知道的，他爺爺壹共有八個孩子，但是最後之後他父親這壹個兒子活了下來，其余的孩子要麽病死，要麽餓死，大部分都是作為賦稅而拉去做了食物，這其中也包括了他的媽媽和大哥李大。
　　那種如同夢境壹樣的生活，李二是想都不敢想，他唯壹能夠想的就是在這次狩獵中獵捕到壹頭大獵物，作為賦稅交出去之後，他還可以留壹些骨頭給兩個弟弟，他們都餓了兩天了，最後壹塊甜草根現在就在他的肚子裏。
　　當李二將長矛磨好之後，他就看到兩個身影站在了門口，將這處茅草包給擋了個嚴實。
　　“妳們……幹什麽？”李二仔細看了壹下，立刻就大聲問道。
　　在門口的是李三和李四，他們也各自拿了壹根長木矛，雖然不是像李二這樣的銳利石頭長矛，但是好歹也可以用於刺擊，這顯然也是為了打獵所拿起的武器。
　　李三和李四彼此對望，各自都笑了起來，李三就沈聲說道：“老大，反正這也是我們都要面對的，若是繳納不出這次的賦稅，恐怕我們都要作為肉料去繳稅了，所以還不如我們壹起跟著去呢，人多力量大，說不定我們就獵捕到獵物了呢？”
　　李四也是樂呵呵的在旁邊笑著點頭，李二就沈默了，良久後他才沙啞著聲音道：“我是老二，不是老大，別喊錯了。”
　　說完，李二起身離開了茅草包，兩個弟弟也跟隨在了他身後，李四就說道：“我們對老大是真沒壹點印象了，妳才是我們的大哥。”
　　李二就搖著頭道：“當時沒交齊稅賦，本來會從小孩子和女人開始選，老大當晚自己就刺破了喉嚨，他是為妳們去死的，所以不能夠忘記。”
　　李三和李四臉色都變得了嚴肅，他們再沒有說話，跟著李二來到了部落口，在那裏已經有十多名男人等待著了，之後又陸陸續續來了七八人，壹共二十幾人的隊伍，這已經是部落裏三分之壹的成年男性數目了。
　　沒有任何呼喊，也沒有任何的話語，在部落裏的老少婦孺都用麻木的，灰色的目光看著他們，看著這群部落裏的獵人們沈默走遠。
　　李二，李三，李四，他們是隊伍中少有的三兄弟，別的人基本上都沒有兄弟了，這也是因為他們三人的父親是部落裏最好的獵人，所以才有足夠的獵物來交齊稅賦，也讓他們三兄弟活了下來。
　　可是隨著時間，部落周邊的獵物越來越少，而萬族主人們所要求的稅賦越來越多，這導致部落裏變成肉料的人也越來越多，有壹些人已經偷偷逃離部落了，但這是犯法的，壹個人逃離整個部落的人全部都要被殺死，而且還是以無比殘酷的方式進行蟲刑或者魔法刑，所以遇到了這種逃離部落的情況，部落族長只能夠追抓他們，然後將他們作為肉料賦稅獻上去。
　　這進壹步導致了部落人數的衰減，同時，部落裏的人開始對彼此漠不關心，聽說還有偷竊別人家作物和食物的事情發生，而這也同樣導致獵捕的獵物越來越少，所能夠交出的稅賦越來越少。
　　這是惡性循環，但是沒有人有辦法可以解決。
　　李二，李三，李四他們三兄弟也不行。
　　幸運的是，他們是三兄弟，所以偷竊不大可能發生在他們三人身上，同時他們還繼承下了父親的壹些獨特狩獵技巧，所以他們三人是這次賦稅繳納期中最可能活下來的人。
　　但是那怕是他們三人也都知道，這次賦稅繳納期後，部落可能活不下壹半的人。
　　這時，眾人沈默的走了半天時間，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李二沈默，李三嚴肅，年齡最小的李四還是壹個少年，他在隊伍裏來回走動了幾遍，就來到了兩個哥哥身旁，說著他剛剛聽到的對話。
　　“……他們說，有另外的部落因為交納稅賦後所剩人數太少，剩下的人已經全部被殺死做成了肉料。”李四眼中帶著恐懼的低聲說著。
　　李三看向了李二，李二沈默了壹下，就搖頭道：“不大可能，即便人數少，但是土地在這裏，萬族老爺們是不可能來耕種的，如果他們把人全部殺光了，誰替他們耕種呢？”
　　李三也是默默點頭，李四就急忙說道：“他們還說，那些部落的人被全部殺光後，不知道萬族老爺從什麽地方抓來了很多人類，逼迫他們進行耕種，只是這些人類很手生，完全不會耕種，因此又引得老爺們把他們再次全部殺光了。”
　　這壹次，李三就直接反駁道：“那有這麽多人啊，周邊部落就這麽多，他們的人也不會很多，沒這麽多人，還是族長說得對，我們的人越來越少，老爺們會大發慈悲讓我們修養十幾年，直到誕生下更多的族人，這才會繼續收取稅賦，這事以前發生過，所以我們只需要熬過這次稅賦就行了。”
　　李四懵懂的點頭，李二卻是依然沈默，然後隔了半天，李四就用極小極小，幾乎只有三人聽得到的聲音道：“他們還提到了遊擊隊……”
　　“閉嘴！”李二和李三同時吼了壹聲，兩人彼此對看了壹眼，李二就嚴肅的說道：“忘記妳剛才聽到的，以後也絕不要再說這三個字……壹定記得了，那是禍害啊！”
　　李四卻是不服氣的低聲道：“為什麽呢？我聽他們說……遊擊隊是幫助我們的，是對抗萬族老爺們的，為什麽妳們就這麽怕遊擊隊呢？”
　　李三就耐心說道：“李四，妳還小，不懂這些，遊擊隊可不是為了幫我們，而是為了拉我們下水啊。”
　　李二也點頭道：“我聽說，遊擊隊都是那些逃離部落的叛徒們糾結在壹起，他們沒了土地，沒法耕種，也沒有萬族老爺們的庇護，所以也沒有資格狩獵獵物，活得都很悲慘，所以他們不甘心，希望能夠拉我們這些良民下水，這也是老爺們最為厭惡的事情啊。”
　　李四臉上帶著了茫然，李三就趁勢說道：“我之前阿花說過，她所在的部落更遠的壹個部落發生過壹件事，就是有遊擊隊估計將壹名收稅的萬族老爺打傷，然後丟在那個部落門口，那個部落那裏敢怠慢，只能夠將這萬族老爺好好供奉，等到萬族老爺們的大部隊來時，將其好好送返，但是因為那個部落和遊擊隊有了接觸，萬族老爺們就將那個部落的全部人都殺死做了肉料，妳說這遊擊隊害人不害人？”
　　李四眼中有了掙紮，隔了許久許久，他才低吼道：“妳們……妳們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李二，李三都沈默了，李三眼中也有著掙紮，李二卻是嘆了口氣，擡頭看著天空熾熱的太陽，接著才說道：“不這樣想，又該怎麽想呢？李四，記得壹句話，這是父親在我懂事後告訴我的，那時候妳們還小，現在我也告訴妳們……”
　　“只有活下去，只有活著，才可以做到別的，若是死了，那就什麽都沒有了，所以李四，不管妳心中是如何想的，妳都必須表現出我和李三這樣的想法，懂嗎？”
　　“必須這樣想，只能夠這樣想，因為我們都要活下去！”
　　李四死死的咬著牙根，他壹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其實非常想說，這樣想，這樣做，那他們……還算是真正的活著嗎？
　　隊伍壹路向前，終於，在黃昏來臨時，他們眼前出現了壹片壹望無邊的森林。
　　這也是他們的目的地，這是壹片有著豐盛獵物的森林。
　　只是這片森林非常危險，曾經進入打獵過的人，十個人有七八個都沒回來，但是每壹個回來的都會帶回很多獵物。
　　最可怕的是，這是連萬族老爺們都不敢輕易進入的森林，雖然萬族老爺們並不禁止他們進入，甚至還樂意看到他們進入打獵，但是他們又不是傻子，連強大無比的萬族老爺們都不敢輕易進入的地方，他們又怎麽可能敢輕易進入呢？
　　但是現在他們被逼得沒法了，只能夠冒險進入這片森林，因為不進入是死，進入了說不定還可以帶回大量獵物，那時候他們就可以活下來了，活到族長所說的休養期，那種只要繳納少量稅賦，只需要繳納他們種地三分之二的稅賦，他們就可以和家人活下來的幸福時光。
　　眾人看到森林後，就更加幸福的向著森林內部走去。
　　與此同時，在森林之中，數十名萬族正在向著森林外逃竄，而在他們身後則時不時有箭矢射來，時不時都有萬族被貫穿到底。
　　而在這群萬族身後，在那樹梢上，在那樹葉中，在那黑暗裏，壹群人類形態，但是有著尖尖耳朵，要麽體型嬌小，皮膚黝黑，要麽身材火爆，皮膚白嫩，這群生靈靈活的在樹林中跳動，他們手中的弓箭如同死神之吻壹般，對著前方的萬族不停攻擊。
　　這些是……
　　精靈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