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戛然而止的童年？

　　從小紅帽的反應以及剛進來的女孩子臉上的表情，於生便迅速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眉頭瞬間皺起，但在他開口之前，小紅帽已經急匆匆地擺了擺手：「妳們在這裏等壹下，我……去去就來。」
　　「不，我跟妳壹起。」於生不由分說地站了起來，在他旁邊的胡貍也伸手把艾琳抱在懷中，跟著站了起來。
　　「這是『童話』內部的事情，而且類似的流程我們已經……走過很多次了，」小紅帽臉上表情陰暗而沈重，「謝謝妳的關心，但……」
　　「沒什麼但是的，我知道妳的意思——但妳的狼咬了我壹口，」於生直接打斷了對方，他知道怎麼說才能讓這個有點固執的姑娘讓步，所以毫不猶豫地舊事重提，「我已經被卷到『童話』裏了，說不定下次做夢我還會到那片黑森林裏，所以我必須了解更多情況。」
　　面對這樣的說法，小紅帽果然沒了繼續堅持的底氣，只能神色復雜地看了於生壹眼，隨後輕輕點頭。
　　「長發」則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於生壹行，似乎心中有很多疑問，但在註意到小紅帽的眼神之後還是把話都咽了回去，轉身開門。
　　從會客室壹出來，於生便看到走廊上聚集了許多孩子。
　　有看上去只有六七歲甚至更小的，也有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他們壹小群壹小群地聚集在走廊上，最是嘰嘰喳喳吵吵鬧鬧的年紀，這時候卻顯得格外安靜。
　　壹個穿著藍色裙子的小女孩看到小紅帽出來，猶豫著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抓了抓後者的衣服：「蘇老師說……曉曉今天畢業了，是真的嗎？」
　　小紅帽抿了抿嘴唇，彎下腰按了按小女孩的頭頂：「嗯，她今天就離開了，轉去別的地方。」
　　「那下午她還來教室嗎？我給她做了禮物……」
　　「禮物交給蘇老師就行，她會幫妳們轉交的——畢業的孩子會很快離開，大概沒時間跟妳們道別，不過……我會替妳們去送她的。」
　　「哦……」
　　小紅帽起身，帶著於生壹行匆匆地走過走廊。
　　在離開那群孩子的視線之後，於生才皺著眉小聲問道：「妳剛才說，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
　　「很多次，」小紅帽輕輕點了點頭，「壹些孩子在來到這裏的時候情況就已經很不穩定，還有壹些……本身就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童話』會加重他們的情況。我們並非只有在『成年』的時候會面對死亡危機，在整個童年過程中，到處是坎。」
　　艾琳從胡貍懷中擡起頭：「他們不知道真相？」
　　「最小的壹批孩子不知道，因為額外的緊張和對未知的恐懼、迷茫會加劇『童話』對他們的影響，但在大約十三四歲的階段，他們便會逐漸從『夢境』中理解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同時開始掌握『童話』帶給他們的力量——我們把這個節點稱作『覺醒』，在那之後，他們便會成為『家長』……我們有壹套成熟的引導過程。」
　　艾琳把頭又埋進胡貍懷裏，聲音聽上去悶聲悶氣的：「……我第壹次感覺成熟的xx過程這種說法聽上去這麼讓人不舒服。」
　　於生卻沒有開口，他只是緊緊抿著嘴唇，表情則顯得格外陰森，仿佛帶著壹股火氣，以及壹些正在醞釀的，強烈而執著的念頭。
　　艾琳察覺到了什麼，她迅速擡頭看了於生壹眼，卻什麼也沒說。
　　他們就這樣迅速穿過東樓，然後在小紅帽的帶領下走過了兩座樓之間的連廊，進入了那座被稱作「西樓」的建築物內。
　　剛壹踏進這座大樓，於生便迅速感覺到了周圍環境，或者說氣氛的變化。
　　壹種隱隱約約的……「壓制」感仿佛充斥著整座建築，走廊中安靜到有些令人緊張，燈光明明很明亮，他卻總覺得周圍到處都是昏暗的角落——那是壹種心理上的「暗」，就好像這座西樓中盤踞著許多無法被燈光碟機散的東西，在將整座建築物分割成無數七零八落的部分。
　　「這座樓裏有很多封印和隔離措施，」小紅帽似乎是看出了於生表情的變化，輕聲解釋道，「這裏姑且算是我們的收容和研究設施——出了事的孩子要先在這裏接受壹定的『安全處理』，才能被送到外面。」
　　於生沒有開口，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他跟著小紅帽和長發穿過那條令人很不舒服的走廊，窗外灑進來的陽光在墻上留下斷續斑駁的陰影，最終，他們來到了壹扇看上去很沈重的大鐵門前，而壹個穿著淺灰色外套的，看上去大概二十多歲、神色中帶著疲憊的年輕女人則站在門口，似乎正靠著墻在發呆。
　　是壹個成年人。
　　於生在看到對方的時候楞了壹下，不過很快，他便想起了小紅帽跟自己說過的情況。
　　是理事會派來的「雇員」？
　　「這是『蘇老師』，她負責照料七歲以下的孩子，」果然，「長發」小聲介紹著，「是理事會派來的，孩子們都很喜歡她。」
　　被稱作「蘇老師」的年輕女人這時候也終於從楞神中驚醒過來，她註意到了來人，卻好像沒有在意於生，而是目光落在小紅帽身上。
　　「是上著課的時候……」她小聲說道，明明是個成年人，在小紅帽面前卻像是犯了錯的孩子，「我……應該早點註意到的……」
　　「早點註意到也沒用，可能在被送到這裏之前就已經晚了，」小紅帽搖了搖頭，「我們要進去看看情況。」
　　「……好，」年輕女人咬了咬嘴唇，點點頭，但就在這時，她好像終於註意到了於生和艾琳、胡貍的存在，「等等，他們是誰？」
　　「同行，」小紅帽已經推開那扇沈重的大鐵門，「也是我的朋友。」女人壹楞，於生已經從她面前走了過去，進門之前還扭臉跟她點了點頭：「妳好，我叫於生，來自『旅社』的於生。」
　　胡貍也有樣學樣：「我叫胡貍，『旅社』的胡貍。」
　　「我叫艾琳，『旅社』的艾琳！」
　　女人還沒反應過來，幾個身影便已經走進了那扇門裏，鐵門關閉了，只留下她有些呆滯地站在走廊上。
　　房間中燈光明亮。
　　但那種仿佛直接從心理層面蔓延上來的「昏暗感」比在走廊裏還要嚴重。
　　於生看到這偌大的屋子裏什麼陳設都沒有，只在中間擺放了壹張小小的單人床。
　　壹個蓋著薄被的、瘦小的身影躺在床上，好像正沈沈地睡著。
　　壹種莫名的抗拒在心底躁動，但於生仍舊向前邁出了腳步。
　　那孩子躺在那裏，睡容安詳。
　　但既沒有呼吸，胸膛也沒有絲毫起伏。
　　！。
　　壹些細密的、令人不安的紅色紋路覆蓋著她的脖頸、手臂和小腿，紋路之間還殘留著血痕，就仿佛那些地方曾經支離破碎，而後又勉強彌合到了壹起。
　　於生瞬間便回憶起了之前在山谷中看到的、小紅帽那條手臂的變化。
　　「當時處置及時，沒有其他孩子看到，」長發公主在壹旁低聲說道，「她在噩夢中短暫變成了狼，只壹瞬間，就已經遲了。」
　　「……還好，最後壹刻她終究是恢復了人的模樣，」小紅帽輕輕嘆了口氣，「至少我們可以用『人』的方式送她離開。」
　　「等等，狼？」於生終於確定了什麼，壹臉錯愕地看向小紅帽，「她的『癥狀』也是變狼？所以……」
　　「妳不知道嗎？」開口的卻是另壹邊的長發公主，她指了指床上躺著的孩子，「她可能是下壹個小紅帽。」
　　說到這，她又表情低沈地搖了搖頭：「但現在說這些也沒意義了。」
　　「妳已經看到了，」小紅帽則長長地呼了口氣，對於生說道，「這就是故事的結局——她的童年結束了。」
　　「妳到時候也會這樣？」
　　「對，之後我也會這樣——幸運的話，人的模樣，不幸的話……就是另壹幅樣子。」
　　於生沒有說話，他定定地看了眼前的紅衣少女很久，隨後又看著那床上躺著的孩子，很長時間壹動不動，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就這樣過了足足幾分鐘，就在小紅帽終於要忍不住開口的時候，於生卻突然動了。
　　他伸出手去，觸碰著床上那孩子脖頸附近的血痕。
　　長發公主瞬間張大了眼睛，上前壹步：「妳在幹什麼？」
　　於生頭也不擡：「我想知道她最後壹刻都看到了什麼，如果可以的話，或許還能再跟她說兩句話。」
　　長發公主壹楞，但就在她還想開口的時候，壹旁的小紅帽卻伸手攔住了她。
　　而幾乎同壹時間，於生也疑惑地「咦？」了壹聲。
　　「怎麼了？」艾琳下意識開口。
　　於生卻沒有回應，他只是保持著伸手觸碰血痕的姿勢，十幾秒鐘的時間裏都定定地站在那裏，好像觀察或感覺到了什麼不尋常的信息，又過了壹會，他才忽然眨眨眼睛，猛地呼了口氣。
　　「……她沒死。」
　　他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遲疑與困惑，然後好像是為了強調，他又擡頭環視了在場所有人壹圈，再次用力點點頭。
　　「我覺得，她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