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祝妳平安

　　“尊敬的各位領導、老師，大家好！今天是9月10日教師節，在這個感恩的節日裏，首先請允許我代表雙山子中學全體學生，祝在座的各位老師們節日快樂，謝謝妳們壹直以來對我們的關懷和培養，您辛苦了！”臺上的主持人話音剛落，臺下便響起了壹陣熱烈的掌聲，雖然是壹段公式化的開場白，仍然聽得許多老師十分激動。
　　“下面我宣布，雙山子中學慶祝教師節文藝演出，現在開始，首先請欣賞由二（3）班帶來的合唱《每當我走過老師窗前》，表現者，李明亮等”。隨著主持人的報幕，壹支由二十多人組成的龐大合唱隊伍登上了小司令臺，頓時讓臺上顯得有些擁擠。
　　“靜靜的深夜群星在閃耀……”伴著那臺“西湖”電子琴塑料味十足的弦樂伴奏，二十幾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回蕩在校園上空。
　　“喲，站在中間的不是妳們家的大小子嗎？”爬在學校墻外的家長壹邊看壹邊議論著。
　　“呵呵，是啊，他說他們班的人最多，從開學練到現在了，看那直著嗓子喊的。”壹個中年婦女笑著應道。
　　下面的學生按著班級排隊的順序坐著，凳子都是從教室裏搬出來的。劉宇凡個子比較高，所以坐的位置比較靠後，是以雖然江雅過來了，他卻並不知道。
　　聽著臺上的小合唱，江雅雖然臉上掛著笑容，心裏卻直搖頭。她好歹接觸到的也都是縣壹級層面上頂級質量的節目，兩下壹對比，差距立刻體現了出來。這些學生壓根就沒有經過訓練，如果硬要說有，也就是勉強練得能唱齊罷了。江雅聽得清楚，隊伍裏居然還有唱跑調的。
　　“可惜了這麽好的壹首歌。”江雅不自覺地就想到了劉宇凡，如果讓他來排這個節目，斷然不會是這樣的效果。
　　聽著臺上的演唱，劉宇凡倒沒有這樣的感覺。他壹直在農村長大，在這裏也曾經上過三年學，對於這裏的學生是個什麽樣的水平，心裏清楚得很，所以聽到這樣的演唱，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壹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就算是換上了之前的自己，恐怕也只是保持不跑調而已。
　　不過壹首歌唱完，下面的掌聲還是很熱烈的，大多數人還是看個熱鬧，看到人這麽多，唱得聲音還挺大，大家覺得這節目還是不錯的。還有壹些校園外的老百姓，也有跟著叫好的，當然那多半是因為自己家的孩子在臺上。
　　接下來的節目是“三句半”，是初三（1）班表演的，這個節目就比較單調了，而且明顯沒什麽技術含量，就是幾個人把臺詞壹背，到了臺上配合著鑼鼓說出來就行。畢竟初三是畢業班了，面臨著中考，無論是班主任還是學生，都不願意在這個演出中牽扯太多的精力，所以他們出的節目，大多也比較簡單。
　　接下來的幾個節目，也大多平平，多數是合唱或獨唱，唯壹壹個比較有亮點的節目是初二（1）班排練的現代舞，七八個女生在臺上跳得很熱鬧，音樂節奏也很有力，壹段舞跳下來，臺下不時響起叫好聲，就連江雅也微微點了點頭，總算有壹個節目能夠稍微入得了眼了。
　　教育辦的兩位主任和蘇校長，壹直在偷偷看著這位江主任的臉色，眼看得她似乎表情很平淡，心裏都是有些著急，想來是對這些節目都不太滿意。這也難怪，人家是縣裏主抓這壹塊兒的主任，好節目看過不知有多少，這麽壹個偏僻的學校，又是匆忙之間排出來的節目，怎麽會讓她看上眼呢？
　　“唉，早知道她要過來，就好好排幾個精品節目了，實在不行，從別的學校借幾個有文藝特長的學生也行嘛。”蘇校長心裏暗暗懊悔，兩位主任也是這樣的心思。駐馬營鎮的文藝基礎本就薄弱，要排出壹臺像樣的節目，那都得從十幾所中小學裏精心挑選。而雙山子中學在整個駐馬營，更是屬於排名靠後的，年年文藝演出名次都是差不多墊底，天知道這個江雅主任怎麽會心血來潮，跑到這裏來了！
　　“接下來請大家欣賞，由初壹（2）班帶來的小合唱《祝妳平安》，表演者，劉宇凡等。”
　　“大家上場，不要緊張，就像是平時排練壹樣，知道嗎？”劉宇凡站在隊伍旁邊，給大家打氣。
　　壹行九人的合唱隊，來到小司令臺前站好，隨即劉宇凡才上臺，站在早已經架好的電子琴旁邊。
　　“喲，我說老劉，這是妳家孩子吧，還會彈電子琴？跟誰學的啊。”坐在劉建軍旁邊的壹個同事笑著低聲問道。
　　“他現在跟縣教育局教研室的壹個姓江的主任學呢，我也沒聽他彈過，不知道他彈得怎麽樣。”劉建軍謙虛道。此刻他並不知道那位他從來沒過面的江老師，此刻就坐在最前面的領導席上。
　　“喲，那得花錢吧。”那位同事有些意外地問道，專程去縣裏找老師學，找的還是教育局教研室的主任，這老師的來頭有些大了。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他好像是參加了縣裏的文藝隊，不過他也沒跟家裏要過錢，我也沒深入問他。”劉建軍說道。
　　“妳家孩子真能耐啊，還有這個特長，不像我家裏那小子，都快上初三了，天天就知道玩兒。”旁邊的同事有些羨慕地說道。
　　“呵呵，我也沒刻意管他，只要他愛學、不影響學習就行，到了初中，壹切還是得以學習為主。”劉建軍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兒子學那些東西是多了不起的事。事實上這也是這裏大多數家長的想法。在他們看來，唱歌彈琴當不了飯吃，也不能讓孩子們考上好學校，做為愛好平時玩玩還行，可要把它當成主業，那可就不行了。
　　聽到“劉宇凡”三個字，江雅不禁微微坐直了身子，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期待起來。
　　正巧此刻劉宇凡的目光也習慣性地向臺下掃了壹眼，結果正好與坐在前排最中間的江雅四目相對，那壹刻，劉宇凡楞住了。
　　“怎麽回事兒？江老師來了？她什麽時候來的？來這兒幹什麽？”壹連串的問題在他腦海裏閃現，看著江雅，劉宇凡腦子裏有些混亂。
　　張曉莉有些奇怪地看著劉宇凡，大家已經準備好了，這個劉宇凡怎麽還沒有給大家開始的信號啊？
　　江雅明顯感覺到了劉宇凡這壹刻的楞神兒，調皮地沖他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舞臺中間，示意他應該開始了。
　　江雅這壹提醒，劉宇凡才想起來此刻自己正在臺上，連忙收斂心神，轉頭沖著看向自己的張曉莉微微點了點頭，隨即雙手壹揚，彈起了前奏。
　　仍然是那架琴，可是此刻到了劉宇凡手下，仿佛已經脫胎換骨了壹樣。
　　在左手安靜的柱式和弦的陪襯下，右手奏出了《祝妳平安》的前奏，聽上去居然和電視裏的原版差不多，當然，除了音色有些差勁。
　　彭老師就站在劉宇凡身後不遠的臺下，他是雙山子中學的音樂老師，之前二年級《每當我走過老師窗前》的伴奏，就是他彈的。當他看到這個班的節目，居然讓壹個學生彈伴奏時，他的第壹反應是有些胡鬧，他教了這麽多年音樂，還沒聽說哪個學生能夠用電子琴給壹個節目獨立伴奏。當然，他去年也沒有參加鎮裏的文藝匯演，如果他曾經聽過劉宇凡演奏，壹定不會這麽想。
　　事實上，當劉宇凡彈起第壹個音符時，彭老師就知道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那個孩子起手那壹刻的姿式，比他還要標準許多，那可不像是用電子琴練出來的，在他的印象裏，似乎只有自己上師範時候的老師，才有過這樣好看且標準的姿式。
　　而等劉宇凡將前奏展開後，彭老師更是驚訝得張大了嘴。這個前奏，簡直就和電視裏的壹模壹樣啊！彭老師會彈琴，正因為如此，他才知道要做到這壹點有多難，那個前奏的節奏怪怪的（當然他不知道那是切分節奏型的效果），根本就找不著拍子，他是怎麽練出來的？
　　而且，他用的還是鋼琴的音色，原來，這個琴的鋼琴音色，可以這麽好聽的。彭老師有些慚愧，自己用這琴十來年了，從來只是用弦樂音色，其他的音色根本沒調過。
　　“恩，這段前奏扒得不錯，這孩子悟性就是好，我果然沒有收錯學生啊。”看著劉宇凡在臺上彈琴，江雅的臉上掠過壹絲得色。
　　自然，她的這個表情的小小變化，並沒有引起兩位鎮教育辦主任和校長的註意力，因為此刻，他們幾個和大多數人壹樣，都被臺上的演出吸引了。
　　只靠壹段伴奏，就吸引了臺下觀眾的註意力，除了劉宇凡，恐怕今天這些演員沒有壹個能辦得到。
　　前奏過後，琴聲安靜下來，換成了均勻起伏的柱式和弦。
　　“妳的心情，現在好嗎。妳的臉上，還有微笑嗎……”九個孩子，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歌聲輕柔地響起，就像是在和老師親切地說著話壹樣。和之前那些合唱比誰唱得聲音大不同，這個合唱，不是在“喊”，而是真的在“唱”。
　　江雅的臉上就露出了微笑，這才像宇凡排出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