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頂缸

　　新鎮鎮長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條惡狗，相反的，他也壹向認為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壹直以來，他還自認為自己是儒雅的技術派，所以，在面對外事的情況下，他多數是讓別人沖在前面，他在後面指揮。
　　今天，秦征罵他，觸動了他心裏的火氣，自認為看過三國，有幾分計謀的他，如果不是文化素養的原因，他現在已經是市常委了，只可惜，壹個初中文化水平讓他止步不前，也就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在新鎮當壹個土皇帝，也沒什麽不好，可是，沒有人知道他特別在意沒有文件這件事情，如今被秦征說成狂叫的狗，那不是在說他徒有其表嗎。
　　“妳很自信，相信也有幾分實力。”因為秦征年紀的關系，在新鎮鎮長的眼裏，他就是壹個富二代。
　　“我來找妳問幾件事情。”秦征不想和這個新鎮鎮長羅嗦，直接說道。
　　“來我辦公室。”新鎮鎮長道。
　　秦征否定了他這個邀請，直接道：“就在這裏談吧。”看著稍微壹怔的新鎮鎮長，秦征接著道，“華語地產在這裏碰到的問題都是妳壹手促成的吧？”
　　“妳不要亂說話。”既然秦征提到華語地產，新鎮鎮長大概知道了，華語沒有辦法之後，派出壹個滾刀肉來警告自己，他未免太小看自己的能量了。
　　秦征不理會新鎮鎮長的狡辯，道：“我給妳壹天時間，妳自己看著辦。”
　　說完，秦征自顧的轉身離開了。
　　“我到哪裏去找妳？”看著秦征消瘦的後背，新鎮鎮長露出壹抹陰冷的笑容。
　　秦征壹指鎮政府斜對面的館子，道：“看見那個館子了嗎，我會在裏面等妳。”
　　新鎮鎮長：“……”
　　出了鎮政府，秦征看著正拖著兩條德國牧羊犬的向南道：“妳拖著兩條狗幹什麽？”
　　向南翻了個白眼，無奈道：“秦少，這不是您讓我拖的嗎？”
　　“妳笨啊，不會拖到館子裏嗎？”秦征瞪了向南壹眼。
　　“真吃狗肉啊。”向南徹底呆住了，這秦少還真說壹不二，這可是鎮政府的狗，而且就在人家對面將狗吃了，這份氣魄，牛氣。
　　“妳去不去？”秦征玩味的問著，道，“不去我自己去，接下來我吃著，妳看著……”
　　“不不，還是我去吧。”向南馬利的進了館子。
　　館子裏的老板是位四十位的中年人，見到向南後，他剛要開口，又看到向南拖著兩條狗，眼角抽搐幾下後，他驚訝道：“小兄弟，這是鎮政府的兩條狗吧？”
　　“沒錯。”向南點點頭，道：“老板好眼力，今個把這兩條狗給煮了，得多少錢？”
　　“這個……”看向窗外，老板的表情變得猶豫不決。
　　向南以為他在思考價格，而他對這方面又極為熟悉，主動開口道：“連收拾帶煮，壹百塊。”
　　老板笑了笑，解釋道：“不是錢的問題，這兩條狗會惹來事非。”
　　“什麽事非？”向南不以為然，道，“連狗都打了，還會怕主人？”
　　老板看著向南，道：“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莫非這裏面有什麽內幕？”向南也是聰明絕頂，道，“今天中午就在妳這裏吃了。”
　　老板展顏壹笑，道：“好勒。”說著，他又壓低聲音，道，“其實這兩條狗是警犬。”
　　向南；“……”
　　“警犬怎麽會在政府大院裏？”進來的秦征隨便問了壹句。
　　老板見秦征也面生，不禁開口道：“新鎮事多，而政府和警察又是壹個系統的，因為怕煩，所以，這兩條警犬就壹直養在政府大院裏。”
　　“這個政府不為百姓解決事情嗎？”秦征赤裸裸的問著。
　　老板冷哼壹聲，不悅道：“毛事，壹個二流子，壹個文盲，能做什麽事情，又能解決什麽事情，不找事，不鬧事已經不錯了，沒看到嗎，現在的政府冷冷清清，真的是因為只有兩條狗嗎，新鎮數萬的人們，難度就是怕這兩條狗？”
　　“大哥，能不能讓人收拾壹下，這兩條狗煮了，咱們壹起喝壹杯？”秦征主動道。
　　“得，我看妳也是個爽快人。”老板從後面叫來廚子，道，“把狗收拾了。”
　　廚子壹看地上的兩條狗，不禁打個激靈，警惕道：“老板，這可是石文盲的兩條狗。”
　　“讓妳收拾妳就收拾，廢什麽話。”老板瞪了廚子壹眼。
　　等到廚子離開後，老板也爽快道：“我也跟著混壹口狗肉吃，酒水我管。”
　　說話間，三個人已經做下了。
　　秦征遞了根煙給老板，並給他點上了，道：“這個石文盲是誰？”
　　“妳不知道石文盲？”老板詫異的看了秦征壹眼，然後又道，“也是，妳初來乍到的，自然不知道，這個石文盲就是鎮長，平時他自認為有文化，結果凈辦些蠢事，為人又自詡雅士，所以，新鎮的人民都嘲笑他是文盲。”
　　“看樣子老板和石文盲有仇。”秦征肯定的說著。
　　聽到秦征的話，老板皺了皺眉頭，然後看了眼這間接近壹百五十平的餐館，苦澀道：“兄弟，按理來說，在這個小地方，我經營著這樣壹個餐館，也算是過得愜意了，只是沒有想到後院失火，那個石文盲竟然盯了我家那娘們，也怪那騷貨……”
　　聽到這裏，秦征大概已經明白了，可是，讓他疑惑的是，老板為什麽會揭家醜呢。
　　老板也看出秦征的不解，他指了指外面的Q7，道：“這是妳們的車吧？”
　　“是啊。”向南道。
　　“能開得起這種車，還表現的很低調的人，非富即貴。”老板肯定的說著，“只要石文盲不痛快了，我就高興，所以，狗我免費收拾，酒水我管。”
　　“大哥好眼力。”秦征點點頭認同了老板的話，道，“既然是這樣，妳為什麽不告他呢？”
　　“告他？”老板搖了搖頭，郁悶道，“有毛用，我告他，不用壹天時間，他就得反過來收拾我，我也想明白了，不就是壹個騷貨嗎，兩個人睡在壹起，我倒是省不少事兒，只過作為壹個爺們，我心裏別扭。”
　　雖然其中夾雜著老板的個人怨念，但是，秦征聽得明白，新鎮鎮長的關系很硬，“他這麽厲害？”
　　“我先後投過舉報信，向紀委揭發過，而且還向市長當面說過。”說到這裏，老板輕輕壹頓，惋惜道，“可是，出於種種原因，石文盲在這裏的根反倒是越來越深，權力也越來越大。”
　　“原來走的是上層路線，怪不得呢。”秦征喃喃自語著。
　　“可不是嗎，要是沒人罩著，就他壹個文盲，早死八百回了。”飯館老板憤憤道。
　　“大哥，我向妳打聽件事情。”說到這裏，秦征看老板的目光沒有躲閃的意思，然後接著道，“妳聽說過華語地產沒有？”
　　“這個地界兒就是齊水城，這裏的兩大巨頭，我怎麽可能沒有聽說過。”老板道。
　　“我聽說華語地產在這裏受阻了？”秦征試探性的問。
　　老板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道：“別說是華語地產了，我估計就是省政府下來人，看到的也並不壹定是真實的情況。”
　　“石文盲這樣厲害？”秦征感慨道。
　　“可不是嗎。”老板唉聲嘆氣道，“我也是個爺們，如果不是他厲害到了極點，我能任他擺弄？”
　　“他怎麽厲害法？”秦征越來越對石文盲好奇了。
　　提到這裏，老板似乎組織了壹下言語，稍微壹頓，然後道：“怎麽說吧，鎮上有勢力的人全是他的朋友，派出所就是他的官方打手，下面，從村長到書記，極少有敢不服從他的命令的，再加上他那種混混所謂的高壓政策，即使有人不滿，也不會出頭。”
　　“警察、社會閑散分子以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為他所用？”秦征總結道。
　　“可以這樣說。”老板點點頭，解釋道，“在這裏，就是鋼板壹塊，他想給妳看什麽，妳就得看什麽，現在，華語地產要在這裏開發了，結果，這裏的問題壹觸即破，現在，他就是想坑華語地產壹把。”
　　秦征心想，他這哪是在坑華語地產，分明是在坑他自己，他奶奶的，別讓他揪住了他的把柄，要不然點了妳的天燈。
　　兩個人，這壹聊，就聊到了狗肉涼透。
　　上來狗肉之後，三個人交杯換盞，互相透了點底兒。
　　當老板聽說秦征的身份之後，大感驚訝之余，又在感嘆著，道：“別看妳有錢有勢，還真就不壹定鬥得過石文盲。”
　　“這又是為什麽？”秦征又不解了。
　　老板借著酒意，道：“自古官不與民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妳真正要面對的不是石文盲，而是新鎮各式各樣，抱著各種目的的居民，是普通人，這部分人，妳打打不得，罵罵不得，給錢嗎，好吧，就算妳再有錢，平均壹分，妳又能拿出多少？”
　　“按大哥的意思是說，我在這裏寸步難行了？”秦征淡淡的說著，他不認為這是老板在誇大事實，反倒堅信這是真實情況。
　　聽著外面吵雜的聲音，老板輕輕的皺了皺眉頭，咬了壹口肉，道：“看吧，警察來了。”
　　外面，七名警員在壹名老警察帶領下，將飯館圍住了。
　　老警察閑庭信步的進了飯館，聞到壹股香味後，眼神就定格在桌子上的大盆上，裏南赫然是鎮政府的兩條狗，只不過現在已經是盤上餐了而已。
　　秦征也在看這名老警察，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臉比較黑，因為比較瘦，臉上有很多皺紋。
　　見到這個人，老板趕緊站起來，客氣道：“文局，妳怎麽有空來這裏了？”
　　被叫文局的人正是派出所的副所長文天來，他陰沈著壹張臉，道：“我的狗，妳也敢吃？”
　　“文局誤會了，我哪敢吃您的狗。”飯館老板小心的賠著不是，道，“這只是兩條死狗。”
　　“滾壹邊去。”文天來聽得出來，飯館的老板這是詛咒他和石文盲，不禁怒道。
　　因為秦征的關系，飯館老板也樂得看戲，朝著秦征眨了眨眼，示意他小心應對，然後躲到後面了。
　　文天來來到秦征的身前，坐在了原本屬於的老板的位置上，信手拿了壹塊狗肉，就往嘴裏塞……
　　“我讓妳坐下了嗎？”這時，秦征輕輕的說壹句，很輕，輕的幾乎讓人很容易忽略這壹句話，但是，這句話又聽得清清楚楚，如同晨鐘暮鼓壹樣。
　　文天來第壹次正面打量秦征，發現這個年輕人沒有特別之處，但是，他手裏的狗肉楞生生的放回到原處，嘴上卻冷哼壹聲，道：“這狗是妳打死的吧？”
　　“如果我是妳，就問鎮政府的保衛是不是我打暈的。”幫征反客為主，掃了文天來壹眼，根本就沒有將壹個小副所長看在眼裏。
　　文天來看到了秦大神棍裏眸子裏的輕蔑，心道，妳他奶奶的算哪號人物，“鎮政府的保衛是不是妳打暈的？”
　　“不是。”秦征直接搖了搖頭，然後壹指旁邊正在吃狗肉的向南，道，“是他打暈的，政府的人可以作證。”
　　雖然不知道秦征的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但是向南還是自信的點點頭，笑道：“政府的保衛確實是我打暈的，要是有事情，您抓我好了。”
　　文天來是老江湖了，知道人家淡定是因為有人頂缸，不由得，他又加了把火，道：“那打死警犬的人也是妳了？”
　　這壹次，向南卻果斷的搖頭，道：“我這人怕狗，怎麽可能打死警犬呢，這兩條狗可是很兇殘的。”
　　“那就是妳打死的？”文天來轉而看向鎮定自若的秦征。
　　秦征搖了搖頭，嘆息壹聲，道：“這兩條狗真不是我打死的。”
　　“他們能平白無故的死去嗎？”文天來問。
　　秦征攤了攤手，道：“正如您所說，這兩條狗確實是死莫名其妙，這壹點，整個鎮政府的人都可以作證的，他們只是和我對看了兩眼，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說著，秦征故意看看目光炯炯的文天來。
　　感覺秦征瞬間變得更加深邃的眸子，文天來下意識的閃躲了，道：“即使狗是死了，那妳就敢將兩條警犬吃掉嗎？”
　　“這壹點，您又冤枉我了。”秦征嘆息壹聲，自言自語道，“我要是早知道這是兩條警犬，無論如何也要跟鎮長說道說道，他怎麽可以將兩名英雄下鍋呢？”
　　雖然不相信，但是文天來還是問：“是鎮長讓妳把狗吃的？妳騙誰呢？”
　　秦征再次攤手，無奈的解釋道：“文局，天地良心，當時我問鎮長說，把這條狗吃了吧，鎮長同意了，他也沒說這是警犬。”
　　文天來：“……”
　　見文天來無言可對，秦征繼續道：“文所長，您來這裏是吃狗肉的嗎，如果是，請交錢。”
　　“狗屁。”文天來窩了壹肚子的火，本來是抓秦征的，沒有想到被人家辱罵了壹番不說，還處處受制於人，“我是來執法的。”
　　“執法？”秦征壹翻白眼，道，“執什麽法？”
　　“他無故傷人，我要抓他回去調查。”文天來義正詞嚴道。
　　這時候，向南卻開口了，他主動伸出雙手，道：“文所長，我有罪，妳把我抓了吧。”
　　文天來：“……”
　　這分明就像是排演好的節目，只等他這個配角上場了，本能的，他感覺這裏面有陰謀的味道，不禁多加了個小心，道：“有人報案，說妳們傷人，我來執法。”
　　“我知道文所長壹向秉公執法，妳會給他壹個清白的。”說完，秦征指了指向南。
　　向南倒是渾然不怕，做這種事情更是順手，主動的讓文天來銬上了，然後跟著文天來出了飯館。
　　臨出飯館前，秦征對文天來說了壹句，道：“文局，我可以替他請律師嗎？”
　　文天來腦門見汗了，瞬間失神之後，他道：“可以。”
　　等兩個人離開之後，飯館的老板才出來，他也無心喝酒吃肉，道：“兄弟，妳怎麽就讓他給踩了？”
　　“妳懷疑我跟妳說的是假的？”秦征理解飯館老板的心思。
　　“真的假的，對我無所謂，只是妳的做法讓我不解。”飯館老板心中，作為上層人物都是虎軀壹震，對方就是甘拜下風的，眼前這位可倒好，似乎沒有王霸之氣之余，還讓人當軟柿子捏了。
　　“知道被他們抓走的那位是誰嗎？”秦征若有用意道。
　　“誰？”老板覺得這件事情只是壹個簡單的開始，好戲還在後頭。
　　“他叫向南，是壹個小混混。”秦征淡淡的說著。
　　“小混混能開Q7嗎？”老板搖了搖頭，不相信秦征的話。
　　“騎自行車的叫小混混，開Q7的叫什麽？”秦征再次若有所指。
　　“小混混，大混混……”慢慢的，飯館的老板眼睛越瞪越大，壓低聲音道，“他是黑色會頭子嗎？”
　　“像嗎？”秦征問道。
　　“不像。”在老板的眼裏，向南太年輕了，年輕的讓人以為只是壹個高中生而已，正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年紀，怎麽可能是壹個黑色會頭子。
　　“可他就是。”秦征擲地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