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六章 臟水

　　英芍樓，樓頂壹圈小花紅芍。
　　米粒大小的紅色碎花，壹捧捧開得極密。
　　樓內。
　　右邊是壹排收沙金、靈珠的櫃臺，三個小廝站在後面。
　　左邊則是壹套茶桌。
　　英夫人是外地人，老家有喝茶的習慣。
　　聽典四兒說，從早起開始燒水、泡茶，晚上才熄火，每天喝得茶比開茶館的都多。
　　盧通進去，直接看向茶桌。
　　英夫人坐在那裏，手裏拿著壹封信，正在低頭看信，臉上掛著淡淡笑容。
　　“咳。”
　　他輕咳了壹聲，放慢腳步。
　　英夫人回過神，擡頭看了壹眼，笑著道：“盧掌櫃，妳怎麽來了？”
　　“來的不是時候？”
　　“不是。”
　　英夫人十分熟練的換水、洗杯、放茶、洗茶，道：“我剛想著等會去找妳呢，壹擡頭就見到人了。”
　　“出什麽事了？”
　　盧通有些疑惑。
　　不久前，他過來取過壹次酒，當時還沒有事。
　　英夫人洗了兩遍茶，放下茶壺，道：“家裏的私事，想麻煩壹下盧掌櫃。”
　　“請講。”
　　茶泡足五息。
　　英夫人端起茶壺倒出兩杯，道：“我有壹子壹女在白星堡修行，盧掌櫃可聽說過。”
　　他點了下頭，道：“聽說是在蕩塵劍門。”
　　英夫人的年紀不小。
　　雖然用了駐容的手段，不過眼角的皺紋還是十分明顯。
　　壹子壹女，兒子三十出頭，女兒二十歲上下。
　　盧通聽過壹些閑言碎語。
　　這對兒女的風評不太好，英夫人賺的銀子，全都砸在了他們身上。
　　而所謂的蕩塵劍門，只是壹個半吊子小門。
　　英夫人想起兒子、女兒，臉上又浮起笑意，道：“剛收到信，這混小子總算突破了築基境！”
　　“恭喜，這是大好事。”
　　“什麽好事兒，這才剛突破又給我找了個大麻煩。”
　　英夫人笑著抱怨，道：“他邀請了幾個師弟、師妹，要去找沙狐試劍，說什麽慶賀突破。憑他的三兩招，這不是送死嗎？”
　　說著說著，臉上的笑容斂去。
　　顯然，英夫人知道兒子到底幾斤幾兩。
　　盧通心中暗笑，端起壹杯茶，緩緩送入口中。
　　“突破築基之後，法力猛漲，壹時心血來潮很正常。”
　　他放下茶杯。
　　英夫人立即添上茶，道：“可是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他們過兩天就回來了，稍作休息便去找沙狐。”
　　盧通已經猜出了用意。
　　“夫人想請我壹起去？”
　　“對。盧掌櫃實力不凡，區區沙狐遠不是對手，不知道是否方便？”
　　“他們壹行幾個人？”
　　“不清楚，不過依照他的招搖性子，恐怕少不了。”
　　“沙狐詭詐，人多了我也護不周全。英夫人還是多做些準備才好。”
　　英夫人苦笑道：“我還準備邀請袁道友，另外還有幾個交好道友。”
　　“好。出發前夫人提前派人通知壹聲，我好騰出時間。”
　　“多謝盧掌櫃，這期間耽誤的銀子，還有費用我……”
　　盧通擺了下手。
　　“其實我今天過來，也有壹事相求。”
　　茶杯裏的茶水涼了，英夫人倒掉換了壹杯熱茶。
　　他微微頷首，繼續道：“外面的事情，英夫人應該聽說了。工地上，不收竇門塔的沙子。”
　　“嗯，剛聽到壹些消息。”
　　告示上沒說不收。
　　但是經過壹位位管事、小廝的層層加碼，竇門塔這條路就算不斷，估計也差不多了。
　　盧通道：“我想請英夫人介紹壹個竇門塔的修士，壹起合作。”
　　“盧掌櫃是指？”
　　“他們出人和沙子，我出名頭，事後從裏面抽壹份銀子。”
　　英夫人略作沈吟，道：“壹兩個人頭賺不了幾兩銀子，起碼得幾百上千人，可是人壹旦多了，瞞不過史家、谷家。”
　　他也沈默下來。
　　憑茶酒館的招牌，可以洗白幾十人。壹旦數目到了幾百上千，估計罩不住。
　　不過，本來也不是為了賺錢。
　　盧通喝完壹杯茶，道：“那就拉上谷家，把大頭讓給他，我們拿小頭。”
　　英夫人取出壹個算數法器，撥弄了壹番。
　　“估計幾千兩銀子上下，到不了壹萬兩，找谷少爺足夠了。我們可以分個千兩左右。”
　　“順手賺壹些，反正不費什麽功夫。”
　　“也對，都是現成的。最多壹兩天，應該可以辦妥。”
　　“辛苦。”
　　……
　　進展比英夫人預計的更快。
　　第二天下午。
　　盧通成了坊主。
　　大湖坊、大河坊、大溪坊，壹人兼任三坊的坊主。
　　祭狼塔蓋的新坊，門戶大開。
　　壹群群竇門塔的修士湧入坊內，搶占房間、院子。
　　坊外。
　　盧通、谷管事、方環、還有另壹個竇門塔的陌生修士並肩站立，絲毫看不出此前發生過恩怨。
　　谷管事看著裏面亂糟糟壹團，皺眉道：“怎麽搞的，不是說好每戶壹家？”
　　方環轉過頭，沒有理會谷管事，而是盯了盧通壹眼。
　　陌生修士笑著道：“谷管事，又不是壹家人，哪能安安分分的住壹家，不耽誤賣沙子就行。”
　　“那賬怎麽算？”
　　谷管事拿著壹個本子，本打算挨個登記，結果沒派上用場。
　　“沒事，到時壹批批去交，最後大差不差就行。”
　　盧通掃了壹眼，問道：“道友怎麽稱呼？”
　　“油蛇鄧壹博，閣下是？”
　　“盧通。”
　　鄧壹博的壹對三角小眼微微瞪大，瘦臉上擠出笑容，道：“久仰。”
　　幾人分開。
　　谷管事抱怨道：“剛才妳怎麽不攔著點，最後賬亂了，吃虧的是我們。”
　　“又沒幾兩銀子，還不夠折騰的。”
　　“錢是不多，可總得入賬啊……哎，又是壹筆糊塗賬！”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
　　糊塗才好。
　　弄得明明白白，還怎麽渾水摸魚。
　　“走了，請妳喝酒。”
　　“不喝了，回去算賬。”
　　壹天後。
　　深夜時分，酒客紛紛離開，只剩下角落壹個披著鬥篷的身影。
　　盧通提著壹壺酒過去。
　　“大郝。”
　　“旗頭。”
　　大郝脫下鬥篷，臉色變黑了很多。
　　他坐在對面，道：“妳們用什麽手段，在墳冢上留線索？”
　　“摻沙子。”
　　“什麽？”
　　大郝掏出壹把雲痕沙，道：“我們頭領專門煉制的，最外面壹層沙衣是磁巢沙。摻進去，可以用法器追蹤到。”
　　“海家發現不了？”
　　“除非壹次摻很多，否則就是普通雲痕沙。”
　　“摻多了會怎麽樣？”
　　“黏成壹坨。”
　　“除了妳們兩個，還有沒有其他同夥？”
　　“還有三個，他們都篩沙子，壹次摻壹點。”
　　“誰？”
　　“啊？”
　　盧通取出紙、筆，道：“那三個人是誰？住什麽地方，長什麽模樣……”
　　“這……”
　　大郝猶豫片刻，壹壹寫下。
　　他看著上面的字，舒了口氣。
　　這盆臟水潑下去，竇門塔應該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