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兩次

　　湖水悠悠。
　　春風徐徐。
　　烈日下，壹艘畫舫緩緩前行。
　　盧通斂去翅膀，躺在甲板上閉目休息。
　　旁邊，典四兒坐在陰涼處，壹邊翻看賬本，壹邊問道：“老爺，要是銀子攢夠了，我們找哪個宗門布置陣法？”
　　“攢夠？最少壹百萬兩黃金，僅憑謝商留下的東西還差得遠。”
　　“總有攢夠的壹天，我們在其他宗門沒有熟人，想來想去只有壹頁宗還有可能。”
　　盧通睜開雙眼，緩緩搖了下頭。
　　“壹頁宗不會出手相助。銀青是壹頁宗弟子，自己人不傳，要是便宜我壹個外人，事後很難和步家交代。”
　　“那怎麽辦？”
　　“先湊銀子，說不定等湊齊了銀子，事情又有轉機。”
　　盧通再次閉上眼睛。
　　壹條黑蟒爬來，從盧通身上壓過去，湊到典四兒面前。兩個碗口大的黑眼珠好似兩汪深潭，十分清楚地映襯出典四兒的倒影。
　　典四兒看著黑蟒。
　　許久後吐了口氣，放下賬本，走過去解開盧通的腰帶。
　　“嗯？”
　　“別動。”
　　“哦。”
　　……
　　夜色幽靜。
　　畫舫散出壹片水霧，靜靜地漂在水面。
　　盧通盤坐在屋頂，手中捏著壹枚白色骨片。
　　焰顱虎的眉心白骨。
　　引出墨麒麟血種，運起《正逆血種》，煉出壹叢白星，壹點點納入其中。
　　許久，白星消散。
　　他重新納入血種。
　　此時，畫舫上的燈火熄滅，周圍陷入黑暗，僅剩壹片朦朧月光照射下來。
　　壹條黑蟒爬上屋檐。
　　爬到蒲團下，繞了壹圈後揚起頭顱，蟒口張開，萬易從蟒口中鉆出，直徑落入懷中。
　　入手軟、涼、滑。
　　人影順滑如蛇，繞過胸口、遊過翅膀，攀到脊背上，從肩上探出頭顱。
　　盧通只覺渾身壹熱，耳邊吹來壹陣帶著血腥的香風。
　　“師兄，夫人讓我助妳修行。”
　　他眼角抖了壹下。
　　夫人是四兒？
　　“這兩天妳和典四兒每日私下密謀，就是為了修行？”
　　“師兄察覺到了？”
　　壹只冰涼手掌按在胸口。
　　盧通呼吸有些急促，散去火衣，伸手壹拉，直接拽入懷裏，道：“我不是瞎子。”
　　早感覺到典四兒、萬易，每天私下商議。
　　只是沒想到竟然是此事。
　　“呵呵。”
　　萬易笑了幾聲，探出壹根手指抵在肚子正中，緩緩上移壹直滑到咽喉。
　　盧通壹把捏住手指，道：“什麽法門？”
　　“沒有法門。”
　　“嗯？”
　　“用我的血，幫師兄修行《玉輪造生經》。”
　　他松開手掌，道：“白白耗費精血，對妳有什麽好處？”
　　萬易像是抽去了骨頭，身子躺在懷中，頭顱高高揚起，輕笑道：“讓師兄占便宜，小妹心甘情願。”
　　頭顱湊到心口。
　　盧通心頭壹緊，下意識蹙起眉頭，想到典四兒又慢慢展開眉頭。
　　“怎麽幫？”
　　“師兄準備好了？”
　　“嗯……”
　　話音尚未落下，萬易猛地壹口咬下。
　　壹股劇痛襲來。
　　盧通忍不住悶哼壹聲。
　　冰寒涼意鉆入心口，很快涼意褪去，又變得極為熾熱，幾息後再也感覺不到心臟。
　　玉輪散出的暖流逐漸變熱。
　　他壓制住《三元甲》孕養出的金氣，道：“不是精血。”
　　萬易舔了下傷口，擡起頭，道：“師兄果然見多識廣。”
　　“什麽東西？”
　　“蛇毒，還有……人血。”
　　萬易再次低下頭，壹手冰涼手掌按在左腹上，壓住脾臟，道：“還要嗎？”
　　盧通咬了下牙關，吐出壹口濁氣。
　　“來。”
　　脾臟瞬間壹痛，接著同樣失去了感應。
　　五臟壹輪，心、脾、肺、腎、肝，最終玉輪連同五臟壹起失去感應。“空若無物”的胸腹內，流出壹波波熱流，迅速散向四肢百骸。
　　天光漸亮。
　　盧通站在甲板邊緣，看著天邊的日出。
　　典四兒走過來，靜靜地站在壹旁。
　　日出，無物可擋。
　　不壹會兒，和億萬年來的每壹天壹樣，太陽沒有絲毫阻礙的升起。
　　二人身上蓋了壹層金紅日光。
　　盧通道：“四兒，以後不要自作主張。”
　　“老爺不喜歡？”
　　“與此無關。只許這壹次，以後凡事先與我商議。”
　　“壹次太少了，最少也該有三次。”
　　他搖了下頭，道：“兩次。”
　　“好。”
　　典四兒嘆了口氣，挽上盧通的手臂，小聲道：“早知道該說十次才對。”
　　……
　　離湖、上岸、趕路。
　　壹座高山上。
　　盧通看著遠處的灰霧，道：“萬易進去了？”
　　“嗯。”
　　典四兒坐在茶桌前，燒水、沏茶。
　　他收回眼神，瞥了壹眼盤在茶桌旁的赤紅大蟒，道：“妳不怕萬易不回來？”
　　典四兒搖了搖頭，笑著道：“就算我們攆她走，她都舍不得離開。”
　　“欲鬼呢，它也舍不得？”
　　典四兒倒了壹杯茶，起身遞過，道：“老爺，欲鬼就是萬易、萬易就是欲鬼。”
　　盧通眼神定了壹瞬。
　　壹息後，接過茶杯，茶杯入手發燙，可是心中卻漸漸發涼。
　　到底還是走近了。
　　不知不覺間，典四兒已經快和萬易、萬喜，捆綁到壹起。
　　他不禁回想起壹句話：“降服”欲鬼，人可以贏壹百次，而欲鬼只需要贏壹次。
　　殺心漸漸升起。
　　“老爺。”
　　典四兒伸手按在手臂上，緩緩搖了下頭，道：“先喝茶。”
　　二人對視片刻。
　　盧通點了下頭，端起茶杯壹口喝完。
　　……
　　良妖樓，最高處壹間密室。
　　盧通盤坐壹條高腳窄塌上，問道：“有大事？”
　　對面，典四兒跪坐在長幾後，神色十分嚴肅。
　　典四兒道：“老爺，謝商還活著。”
　　“什麽？”
　　盧通瞪大雙眼，早已沒有知覺的心臟，似乎又回來了，迅速抽了兩下。
　　腦海中壹連串念頭閃過。
　　他動了幾下嘴唇，試探道：“難道是……欲鬼？”
　　“是。”
　　“不可能。神魂極為神秘，憑他的修為還化不成欲鬼，而且沒有鬼霧……”
　　盧通說完後突然想起壹個畫面。
　　棉布腰帶。
　　謝商的腰帶嵌了壹圈黑玉，玉很涼，當時沒有察覺異常，如今仔細回想似乎萬易的氣息很像，也和鬼氣很像。
　　後來腰帶被典四兒拿走了。
　　他閉上眼睛，深吸壹口氣，緩緩睜開，道：“說吧，怎麽回事？”
　　“謝商曾協助霧鬼攻破了壹座城。他借口有人雇傭，暗殺了許多守城的修士。那次之後，‘自珍王’傳了他壹道法門，死後化為欲鬼。”
　　“自珍王是誰？”
　　“壹尊鬼王，乃是眾鬼之首，堪比元嬰真人。”
　　鬼王、鬼使。
　　盧通心中漸漸有了壹個雛形，上為鬼王、中為鬼使、下為壹眾霧鬼、欲鬼。
　　“那天萬易入霧，其實是送謝商回去？”
　　“對，也做了壹筆交易。”
　　“什麽交易？”
　　“萬魔化泉返生大陣。鬼軀千變萬化，正合老爺的修行道途！”
　　盧通睜了下眼睛，瞳孔內冒出壹團精光，沈默半響後，道：“四兒，什麽時候學會替我做主了？”
　　“第二次，老爺答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