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左右為難

　　雖然商業會面正在演變成為影迷聚會，與此行目的偏離軌道得有些離譜，但紀敘並沒有打擾陸潛和葉讓的交談。
　　也許，這是好事，不僅因為今天的開端和此前幾次都不同，而且因為葉讓的態度讓紀敘看到了希望。
　　更何況，通過葉讓的視角推開蘭川電影產業的大門，了解那些密辛傳聞，也頗為有趣。
　　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是，葉讓並不懷念那些和大師們合作的時光。
　　用葉讓的原話來說就是——
　　“天才們，或多或少都是壹個混蛋，生活在自己世界裏的混蛋，天生就不知道應該怎麽融入人群怎麽溝通合作。”
　　“我想，這應該就是上帝的公平，他們得到天賦的同時就必須承受不被理解不被接納的孤獨。”
　　獨特的視角，卻不無道理。
　　陸潛攤開雙手表示了深深的遺憾，“看來，我應該還是不夠天才。”
　　氣氛頓時就歡快起來。
　　葉讓又順勢說了壹句，“謙虛了，導演絕對是謙虛了，能夠讓流光影業如此大發雷霆又如此興師動眾的對象，絕對沒有那麽簡單。雖然我不確定導演的才華如何，但惹怒他人的混蛋層面應該有些功力。”
　　嗯？
　　沒有想到，葉讓還主動提起了？
　　“我不確定他們怎麽得知今天這次會面的，但前天，我接到壹通電話，告訴我，流光影業正在準備投資制作壹系列藝術電影，主要瞄準電影節和頒獎典禮，他們需要幾家合作公司，壹起開發不同項目。”
　　“而我們，橋水影業，就在他們的名單之內，他們期待著我們能夠展開壹次面談，詳細討論合作情況。”
　　“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流光影業的伎倆，簡單卻有效——而且，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
　　也許合作是確有其事，那麽流光影業順勢挑選合作對象就可以了；也許合作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煙霧彈，反正口頭說說，不花錢也不花精力，輕而易舉就能夠讓這些小公司抓住壹縷希望。
　　紀敘和陸潛交換了壹個眼神，眼底流露出壹抹了然：
　　看來，流光影業也沒有那麽蠢嘛。
　　葉讓聳了聳肩，毫不在意自己爆了流光影業的底。
　　“可惜，他們沒有辦法彌補我的婚姻，也沒有辦法拯救橋水，最重要的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到底為什麽喜歡電影。”
　　自嘲的話語裏帶著壹絲打趣，話裏話外流露出來的意思，讓紀敘有些意外，似乎看起來葉讓完全不在意流光影業的模樣。
　　畢竟，那些電影公司們，哪怕不與流光影業合作，也不會想要得罪流光影業。
　　於是，紀敘主動詢問了壹句。
　　“所以，妳不擔心流光影業嗎？”
　　葉讓往下抿了抿嘴角，隱隱流露出壹絲不屑，眉宇之間的傲骨勾勒出棱角的輪廓，雲淡風輕地說了壹句：
　　“我的本業是印刷廠。”
　　印刷？
　　這……
　　即使流光影業再權勢滔天，他們恐怕也很難覆蓋到所有行業，顯然，有些行業完全沒有必要賣他們的面子。
　　看來，這次流光影業很有可能是踢到另外壹塊鐵板了。
　　撲哧。
　　陸潛沒有掩飾自己的笑聲，眼底也流露出濃濃的笑意。
　　“可以看得出來，葉先生心意已決，沒有人能夠阻止葉先生脫手橋水。那麽，我是否可以詢問壹下，為什麽壹直到現在，橋水也還沒有售出嗎？”
　　根據喻劭的信息顯示，橋水影業掛牌已經超過六個月，但依舊沒有出手，除了價錢之外，應該還有其他原因。畢竟整體來說，橋水影業結構完整、沒有債務，而且版權庫裏還有不少值得欣賞的作品。
　　葉讓迎向陸潛的眼神，給出壹個答案。
　　“價格。”
　　合理，但陸潛不相信。
　　葉讓輕笑了起來，繼續解釋道。
　　“我是認真的，的確是價格。顯然，橋水是我和妻子的共同財產，妳們不僅需要說服我，還需要說服我的妻子——即將成為前任的妻子。”
　　“我們對於買家的要求，稍稍有些不同。”
　　這對即將勞燕分飛的夫妻，他們都是電影愛好者，經營橋水影業也不僅僅只是為了盈利賺錢而已，或多或少帶著自己的夢想和興趣，然而生活帶來了更多考驗，最終的出售，背後依舊帶著不舍和不甘。
　　也正是因為如此，出售橋水影業的過程，就變得復雜起來。
　　“她還是希望，至少是壹位真心喜歡電影的商人接手。”
　　“而我則希望，這場交易的時間可以再拖延久壹點。”
　　簡短的兩句話背後就能夠感受到葉讓夫妻兩個人的錯雜感受，也許，他們終究還是會選擇結束這段婚姻，但橋水影業承載了他們太多的回憶和情感，壹旦出售了，就好像屬於他們的故事也就真正落幕了。
　　紀敘有些為難。
　　從葉讓的言語就能夠判斷出來，其實內心深處，他依舊在拉鋸戰，“賣”和“不賣”，還是沒有能夠下定決心，所以才設置重重條件，尋找借口拖延時間。
　　且不說陸潛是否能夠符合葉讓的“條件”，但即使符合，他們想要降價也非常困難，畢竟這是屬於葉讓的回憶——
　　沒有人會為自己的回憶貼上價錢標簽。
　　所以，這次又要以失敗告終了嗎？
　　就在思緒翻湧的時候，紀敘的耳邊傳來陸潛的聲音。
　　“葉先生，這就是電影的魅力，讓瞬間凝聚成為永恒，那些記錄在膠片之上的光影、那些遺留在電影院裏面的時刻，深深烙印，永遠都不會消失。”
　　“就好像每當我們聽起壹首歌的時候，喜歡的是旋律是歌曲，更是當初和自己壹起跟隨著這首歌翩翩起舞的那個人，電影也是如此。”
　　不僅是葉讓，紀敘的視線也不由自主地落在陸潛的身上。
　　不同於當初在“湯臣有話說”展現出來的口才，此時此刻的陸潛能夠感受到壹股真誠，由內而外地傳遞出壹種熱情，單純喜歡電影的純粹和真摯，賦予普通的話語壹種魔力，讓嘴角輕輕上揚起來。
　　“有人說，電影發明之後，人類的壽命被延長了三倍。”
　　“我相信這句話。”
　　陸潛的話語，如同金色陽光；葉讓的眼睛，如同深邃湖水。
　　此時，陽光灑落在平靜湖面上，泛起淺淺的瀾光，漫天霞光讓整個世界都寧靜下來，時間也就失去了意義。
　　陸潛無從得知葉讓想起了什麽，但他能夠感受到葉讓靈魂深處那簇始終不曾熄滅的火苗，他們都喜歡電影。
　　真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