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左派話事人

　　“中國人要講中國話。”張國賓輕笑著答復道：“客隨主便，袁先生拍國語片的，習慣講國語。”
　　“我也會講國語，那就說國語嘍。”
　　“可張先生是香江人。”袁仰案說道：“據我所知，張先生可是自小在香江長大，國語能講如此字正腔圓，很難得。”
　　“粵語也是國語的壹種罷了。”張國賓笑道：“我小時候父親專門教過國語，如此跟我講的。”
　　“張先生真是好家教。”袁仰案笑著誇贊道，至於心底信不信，無需多管，總之，張國賓壹口國語講的確實還不錯，起碼考公務員前，考過壹張普通話證書，混在壹堆香江人當中，國語講的足夠讓人刮目相看，留下壹點好印象。
　　袁仰案作為江浙定海出身人士，壹口國語夾雜吳儂腔調，普通話也並非講的很好。
　　張國賓國語甚至要強過袁仰案。
　　袁仰案面露笑意，飲下口茶，貌似隨性地問道：“聽說張先生名下除了電影公司，還有做其它生意，都做的很好，年紀輕輕，事業有成啊。”
　　“袁老過獎，拍電影是主業，其它都是副業。”張國賓嘴角含笑。
　　“另外做點球鞋，服裝生意。”
　　“嗯。”
　　袁仰案點點頭，頷首道：“年少得意，並不張狂。”
　　“很好。”
　　張國賓笑笑。
　　壹個七十五歲老者夠資格評價壹位年輕人，
　　乖乖聽著唄。
　　何況，袁仰案還是香江電影界泰鬥，1953年導演的《孽海花》便入選英國愛丁堡電影節，是華語戲曲電影的經典之作。
　　進入香江前，還曾任上海律師公會負責人，華東基督教聯合會中學校長，上海良友圖書出版公司董事長。
　　張國賓兩輩子活都沒別人壹輩子長，給人品頭論足壹番，不算被占便宜。
　　“多謝袁老褒獎。”
　　當然，也就對方誇他的時候聽聽，若是開始罵人，也懶得伺候。
　　張國賓跟袁仰案有壹搭沒壹搭的聊著，越聊越明白，袁仰案可能只是第壹關。
　　電影想要獲得雙南院線支持，得要許多關的點頭，而現在要等試片結果出來，看完片再接著往下談。
　　他的底細並不難挖，別管商界，政界，普通人到油麻地逛壹圈，也能聽膩太子賓的名號。
　　半小時後。
　　長城電影壹名導演敲開辦公室內，禮貌的鞠躬問好，上前將壹本文稿送上。
　　袁仰案坐在椅子上笑著接過文稿，點頭朝下屬致意，接下來便翻閱起影評文稿。
　　十分鐘後。
　　袁仰案合上本子，和藹道：“原來張先生拍攝的是壹部揭露社會狀況，反映下層問題少女的電影作品。”
　　“這個題材很有意義。”
　　“呵呵。”
　　“袁老如果滿意……”
　　“我們可以在現場簽合同。”張國賓打蛇上棍，逼近壹步。
　　袁仰案笑著打太極：“不用著急，壹部電影在雙楠院線上畫，並非是壹個人決定的事，不過並非讓妳白跑壹趟。”
　　“妳等下就會有答案。”
　　“現在，我個人倒是想問問妳，張先生，妳是否知道香江，東南亞，國際上壹些電影人士將我們長城，鳳凰，新聯幾家公司，以及旗下院線打標記，喊作左派院線，無論是制作商業片，戲劇片，還是藝術片，劇情片，都將其打成左派電影？”
　　袁仰案講的是電影類型。
　　通俗點，
　　其實就是愛國片，宣傳片，政治片，
　　乃至商業片，
　　精神內核都得是正向的，
　　要麽拍中國傳統故事，要麽拍社會問題，
　　《靚妹仔》確實很符合雙南院線的風格，可以歸類於商業片當中，由雙南院線進行發行上畫，電影質量同屬上乘，會是壹部賣座的電影，起碼導演組評價很不錯。
　　可能上，
　　不代表會上。
　　袁仰案很友善的提醒道：“壹家電影只要有作品在雙南院線上畫，整家電影公司都被打成左派電影，名下發行的電影都會被臺島當局封禁，張先生，您的公司能承受臺島票房損失嗎？”
　　“那可占據海外票房高達三分之壹，賣座要超過香江本土票房的最大市場，為了擺脫嘉禾跟邵氏的肘制。”
　　“這壹招可不見得高明。”
　　“未來若是反悔，臺島可不給機會。”
　　“袁老，您的提醒很重要，我都考慮過，不過我有壹點不認同。”先前張國賓都非常尊敬的傾聽，現在他卻壹掃平靜，義正言辭地講道：“臺島可不算海外票房！”
　　“嗯？”袁仰案表情壹楞，驚詫之色，甚至像是驚嚇。
　　“在我看來無論香江，臺島，內地，都算是華語票房！”
　　“說準確點，我覺得都算是國內票房。”眼下別說臺島，就連香江都尚未正式回歸，中英談判還在進行，雙方正在角力，國際港口鹿死誰手，尚未得知。
　　國際上怎麽看不知道，起碼香江，臺島都覺得中方唔行啊……
　　張國賓這番言論真是語出驚人，狂，狂的不能再狂！
　　比袁仰案左派還左，左的不能再作！
　　袁仰案萬萬未想到當今香江影壇，還有張國賓這等奇男子，驚嚇之下表情有點僵硬，扯扯嘴角，勉強恢復神色，目光深邃的望向對方，飽滿深意地講道：“張先生年歲不大，胸懷甚大，有格局！”
　　“是位做大事業的人。”
　　這種人才往往有大野心，大誌向！
　　袁仰案心裏咯噔壹聲，給自己提壹個醒，要麽就結點善緣，要麽就別得罪，總之，華語票房四個字壹出，思想透露出格局，這個人份量重了。
　　張國賓卻忽然放低姿態，像個小孩，謙虛地笑道：“袁老實在過獎了，我就拍點小電影，做點小生意，混兩口飯吃。”
　　“而且很多事情講不準嘛……雙南院線沒有規定獨家協議，院線分成是三家最低，我只是壹個生意人，不講政治。”
　　雙南院線合約條款最友善，其實便是為了吸引香江電影公司，來到雙南院線上畫，擴大左派宣傳力量。
　　若張國賓真是壹個普通的電影人，袁仰案當場就想拍板同意，同意《靚妹仔》在雙南院線上映。
　　可礙於張國賓的真正身份，袁仰案卻不能壹個人做確定，再咨詢壹番張國賓想要的條件之後，掂量著時間。
　　張國賓跟袁仰案確認合同細則，香江本地百分之五點五的院線分成，加上內地發行百分之十的院線分成，再包括非獨家，允許夢工廠其它電影在嘉禾、邵氏、金公主上畫，在臺島、日韓、越南等地發行……
　　至於他有沒有機會發行，怎麽發行，就權憑各人本事。
　　同時，內地已經開放電影市場，雙南院線有內地市場發行權，能跟國內進口片部門搭上關系。
　　但是，香江電影進入內地市場審核關卡重重，雙南院線並不保證每部電影都能於內地上映，例如《靚妹仔》。
　　張國賓對此心知肚明，完全表示沒意見。
　　電影進入內地，可比偷渡更難，回歸以後上映都有難度……
　　袁仰案掐著時間，感覺差不多，低下頭壹看表，笑道：“張先生，能做主的人要到了。”
　　“想必妳也久等。”
　　張國賓笑笑，並不在意的道：“應該的，請問……”
　　“噠噠。”兩道叩門聲響起，張國賓話音未完，先前那名男助理便推開辦公室門，側身擡手請壹位穿著中山裝的老板入內，該名老板大致五十多歲，身姿挺拔，壹張橢形臉很是沈穩，臉上寫滿幹練，威嚴，眼神當中還著殺氣，明顯是走過戰火年代的有誌之士，與尋常的酒囊飯袋不同。
　　張國賓跟袁仰案全程都沒有談論到第三個人，但是交談之中，互相都知道有第三個人。
　　這第三個人才是香江左派真正的話事人！
　　袁仰案望見對方進門，撐著沙發要起身，口中喊到：“柳辦，專程要您抽時間過來壹趟，真是不好意思。”
　　張國賓憑借以往的經驗，立即就知道來人是位辦公室老板，來頭很大。
　　張國賓迅速跟袁老壹起起身站好，束手迎接對方，不知不覺間，倒有點以前當秘書作陪迎接大領導的感覺，身上香江爛仔氣質洗的幹幹凈凈。
　　柳辦卻加快走了兩步，提前扶住袁老的手，攙扶袁老坐下，關心道：“袁先生，您年歲已高，不要再做迎接我的事了。”
　　“不壹樣，不壹樣。”
　　袁仰案推辭著坐下。
　　張國賓在旁看觀望局勢。
　　柳辦卻是真心實意地關系老人身體，口中講道：“有什麽不壹樣，咱們都為人民群眾服務。”
　　等到袁老坐好，他才轉身到壹張客座沙發坐下，翹起二郎腿，身體前傾，壹身黑色中山裝褲腿熨燙的非常整齊，姿態坐的很有範兒，看樣子也是輕車熟路，來過長城公司多次。
　　張國賓站在沙發旁朝著柳辦笑道；“阿豪！阿昌！”
　　“妳們先出去，我留下來談點事。”他扭頭說道。